家人群
图源:受访者供
但我一直有个信念,不要拖累生你的人和你生的人。没办法,我自己这种情况,只能把自己保重好,才能不给家人增加负担。2月8号上午,主任来看我,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。好消息是,丙种球蛋白起作用了,我肺部的病灶终于开始吸收了,没等我高兴,主任说我不能继续住这里了,因为当天武汉市卫健委新出台了个政策,不允许新冠肺炎患者跨区治疗。一同被要求出院的,还有3床,她是武昌区的,武昌区挨着青山区,接到通知后就自己走了,至于走到医院了,我不清楚。而我是东西湖区的居民,两个区相距20多公里。医生让我找居住地的社区安排转院事宜,我打电话到居住地——东西湖区吴家山社区,对方说他们安排不了,医院安排,社区工作人员还给我出主意,让我不要出院,医院也不可能赶我走。但我接到主任的通知后,医院就把我的药都停了。包括一早一晚的中药,抗病毒药物和激素。我实在没办法才告诉了上海的女儿。2月8号晚,女儿来电话让我明天中午之前赶到吴家山东方宾馆,也就是居住地的社区隔离点。第二天一早,弟弟冒着被管制的风险开车来接我,因为没有通行证,一旦被查,车子很可能被扣押。2月9号,我终于住进了社区隔离点。但隔离点只提供中药,一早一晚各一袋。说实话,那几天还是比较焦虑的。我在社区隔离点住了4天,这4天,武汉变化非常大,省委书记,市委书记都换了。我最终没有按照那条政策住医院,而是去医院。2月13号上午,我随救护医院感染科18病区,一间房有两个病床,我住1床,住进去的当天,比我先一天住院的2床就告诉我,住我这张床的上一个病人当天早上才去世,是一个31岁的博士。听到这话我压力太大了,心想这个病死的人不都是老年人,有基础疾病的吗?这么年轻的小孩都去世了?但我转而告诫自己,一定要活着!这个小孩这么年轻就去世了,也许他的阳寿会给我,让我多活几年,所以我一定会好!3天后,2床的情况急转直接下,呼吸不好,吸氧机也上了,天天咳嗽,有一晚咳了一整夜,第二天清早,看见他床边满地的纸,大小便都失禁了。我感到恐惧,要求医生给我换病房,等床位松散一些了,护士立马连着床将我推进了隔壁病房。换了病房的第二天,我听打扫卫生的人说2床早上也走了。妈妈:我在方舱跳广场舞2月2号是我印象最深的一天,当天上午,我把丈医院。而80岁的父亲和76岁的母亲床位都还没有着落。要住院,必须先进社区的隔离点等床位,晚上8点左右,我让儿子开车送父母到隔离点。等待了好几个小时,晚上11点左右,我们终于进了房间,这几个小时里,身在上海的女儿一直在给社区打电话,希望可以让老两口住一间房。我母亲失聪10年了,戴上助听器还得配合说话者的嘴型才能勉强明白对方的意思,在那之前的一周时间里,她几乎没有进食,只有少量的饮水。父亲的病情也很严重。安顿好父母,准备离开的时候,母亲望着我哭,父亲也被惹得流泪,我知道他们对陌生的环境感到恐惧,也担心我。回去的路上,接到社区的电话,说可以安排我父母医院,问我现在住院还是明天一早去。我想现在不去,明天床位还在不在都不一定,便赶忙返回隔离点去接他们。医院后,我也住进了隔离点,到宾馆房间时,已经是2月3号凌晨1点半。一躺下我就结结实实哭了一场,很释放。因为丈夫、父母都住院了,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。那晚睡得出奇地好,把前段日子缺的觉都补回来了。其实家里人不知道的是,医院给父亲拍片子的时候,我自己也查了一下,肺部感染了,不过还好是轻症。2月7号在隔离点检查核酸为阳性,我第二天就被送进了武汉客厅方舱。这里分ABCD舱,我住在A舱,一个舱里又分区,我所在的区共有20张病床。床与床之间相隔一米左右。我随身携带了一个装满酒精的小喷壶,一进舱就给每一张床都喷了酒精。刚开始,舱里的病友都不怎么说话,气氛蛮压抑,我一去大家都觉得我挺热情。医院的床位
图源:受访者供
第二天一早,我就在床边放歌跳舞,歌名叫《一晃就老了》很欢快,是我平时跳广场舞时喜欢的曲目。我站在床边跳,也号召大家跟我一起跳,慢慢的,稀稀拉拉有人跟我一起做动作。坚持了几天,舱里的病友觉得我很活泼,给我起了跟外号叫「花姑」。后来舱里来了个即将高考的学生,我们怕打扰她学习,就到外面去跳,其他舱有病友跟我们一起跳,也有护士和医生加入。运动的种类变多了,广场舞、广播体操、太极。气氛活跃起来。方舱舞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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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月11号,我女儿打电话说儿子也确诊了,下午就要来武汉客厅方舱。那天下午我老早就跑到门口等他,人太多了,等了半天也没等到,后来发现他已经住进去了。等儿子收拾好来A舱看我的时候,看他脸色不太好,我表面没反应,心里泪汪汪的。那晚我一夜没睡,第二天一早心里闷得慌,就绕着我们那个区慢跑了一圈,感觉好多了。后来我得知治愈的新冠肺炎患者可以捐献血浆,我准备去当志愿者。弟弟:住过3家医院、查了5次CT、做了10次核酸我今年23岁,从2月24号第一次低烧到3月14号从雷神山出院。这期间我一共住过3家医院、查了5次CT、做了10次核酸。除了最后两次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外,前8次中只有1次是阴性。我几乎没有任何症状,肺部CT的磨玻璃影非常小,医生说可以忽略不计。2月7号进社区隔离点之前,我大部分时间充当了家里人的司机,空旷的街道让我感到陌生又新奇。武汉街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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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月12号,我医院。在那之前,妈妈已经住进去了,她住A舱,我住B舱。妈妈很外向,属于典型的大妈,我知道她在跳舞,偶尔路过的时候会去看一眼,但无意加入。在方舱的时候,天天喝中药,早晚各一袋,开始是4号方,后来改成2号方,一个写的是「康复期」,一个写的是「恢复期」,一个味道淡一点,一个味道重一点。在方舱时,妈妈会帮我热一下,督促我喝完。医院再转到雷神山,就逐渐不喝了,因为越来越苦……方舱的早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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方舱的构造像一只蜘蛛,护士站是最中间的蛛身,排成列的床位是蜘蛛的脚。那天,当听到护士站的广播报号床的时候,我是比较崩溃的,因为那意味着上一次的核酸检测呈阳性。那是我第4次阳性,看到隔壁床那位60岁的爹爹都可以出院了,我有一种努力没有却没有得到回报的感觉。但沮丧到此为止,当又连续两次阳性,甚至第7次出现阴性的时候,我内心都毫无波澜。医院的时候,妈妈比较担心,我把医生对我说的话告诉她:有的患者肺部感染非常严重,但CT是阴性,这种患者是害自己,不害别人,而我正好相反,害别人不害自己。我还把伤寒玛丽的故事讲给她听,说我就是故事中那个女佣。知道我问题不大,她多少放心一些。武汉客厅方舱图源:受访者供大姨:如果不进金银潭,我可能没命了1月22号我就发烧了,当时武汉封城,家里没车,就天天骑我爸爸的电瓶车去附近的小诊所打针。打了几天针感觉越来越严重,诊医院看看。1月30,我被姐姐医院拍片子。看了肺部CT,医生说我的情况非常严重,传染性很强,说话的时候都尽量别过脸去,不让我对着他,我自己还好,但诊室门口的姐姐脸都吓白了。当时武汉的床位太紧张,我父母还没住上院,上海的侄女在给我父母联系床位,妹妹也为这事跑了几趟社区,姐夫也感染了,姐姐两头跑着照顾父母和姐夫。在东西湖区发热门诊打了两天针,2月1号,我收到医院,马上叫侄子开车送我去了。刚入院我就戴上了吸氧机,在金银潭的前几天,我呼吸非常差,气喘、乏力,不能进食,但是我逼着自己吃,食物呕出来又咽下去。戴着吸氧机夜里根本无法入睡,鼻腔里都是血,我让医生开点镇定的药,医生说最好能自己睡。我感觉坐起来呼吸要好一点,前几天就这样半坐着睡的。金银潭里没有中药喝,药物是阿比多尔、柯立芝和丙种球蛋白。好在,我的身体一直在好转,2月1号入院的,2月14号就出院回家了。回家后,听到老公说,刚住院的时候医生说我双肺都白了,他哭了好几次,没敢告诉我,我听后挺感动的。在医院的时候,我隐约知道老公也感染了,是轻症,出院后才知道22岁的儿子也感染了,看肺部CT诊断书居然比老公还严重。我住院的那半个月里,因为没有核酸确诊,医院自费开了药,在家里隔离吃药。幸运的是,他们最近的核酸检测都为阴性。文中林玲为化名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#个上一篇下一篇